靖苏甜饼烘焙箱

爱气鬼皇帝和不省心先生(靖苏,第一回)

第一回  大珍珠!珍珠大!

金陵城素有火炉之称,八月盛暑最是难熬。

宫女儿们都快把扇子摇漏风了,皇帝陛下仍是燥出了一脑门汗,便服领口也被他拉散了,露出一角古铜色的皮肤来,依稀看得出当年疆场上争讨杀伐的痕迹。

金陵盛夏的火虽灼人,也不至于让天子变成热锅上的蚂蚁,关键还是有人在天子心里烧了把火,那么,到底谁这么不知死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全天下恐怕只能说出那一个名字了。

梅长苏。

不过这回这位梅先生倒是冤枉得很,只见他毫不知情地躺在苏宅后院的金桂下,乐呵呵笑眯眯摇着一把羽扇,饶有兴趣地瞅着院中一大一小俩“小孩”嬉闹。

“飞流,你轻点!疼疼疼疼疼!”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蔺晨可从没想过自己也有栽在小飞流手里的一天,这时候后悔以前欺负人家手下得太重已经来不及了。

“啊!你大爷!轻点啊!”

“轻。”飞流冷着一张脸,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梅长苏忍不住开口道,“我说蔺大阁主,拜托你不要污言秽语教坏孩子好吗?”

蔺晨挑着眉毛道声好,唇边却满是狡黠的笑,梅长苏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

“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

梅长苏捂住了耳朵,好吧,跟小孩讲道理是他失策。

“飞流,挤掉。”

“啊!!!!!”

蔺晨捂着脸,感觉经历了一场浩劫,真挺大的劫,比陪着梅长苏打大渝那场劫大。

琅琊阁主抬起眼,眼里红红的泛着水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梅长苏蹲在他对面,感觉自己捡到了一条流浪狗。

“有那么疼吗?”

“你试试。”

蔺晨翻着白眼,一副嗔怒的口气,梅长苏听着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喂,梅长苏,你还是人吗?”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适可而止方为智者之举,梅长苏抬手端起对面那人的脸细细观摩,眼对眼鼻对鼻,呼吸触着呼吸,发丝缠着发丝,哦,其实是蔺阁主的散发自发上去缠着人家的头发,梅长苏平日待客总是一丝不苟梳着髻,连一根头发都吝于散落出来。

蔺阁主突然就开了奇怪的小差,那小巧的玉冠也不过就用一根簪子固定,拔了簪子,如瀑般的黑发便会顺着那人的脖子,肩膀,后背,缓缓地流淌下来……

“我看你该谢谢飞流。”

梅长苏的声音像隔了几层蒸汽缥缥缈缈地钻进蔺晨的耳朵。

“我谢他什么?”

“帮你把痘挤得干干浄净,不会留疤啊。”

蔺晨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兀自蹲到一边去吃葡萄的飞流,漫不经心哼道,“呵呵,谢谢啊。”突然又想起梅长苏几天前答应他的事,便问“唉?对了,长苏,你之前不是巴巴地要给我磨珍珠粉祛疤吗?”

梅长苏眯着笑眼看他,“琅琊阁主可真是脸大,明明是你自己死气白咧找我要那颗珍珠,我又没答应给你。”

“你至于这么抠门吗?江湖最大帮派的扛把子大哥连小小的一颗珍珠都舍不得送朋友吗?”蔺晨夸张地比出小拇指的指节,递到梅长苏眼前,被嫌恶地一把拍开。

“小珍珠?那烦请阁主移步东海寻一枚比苏某那颗大的珠子来。”

蔺晨闻言立刻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谁不知道梅宗主的势力遍布整个江湖,蔺晨不过是个小人物,哪可能寻到比宗主好的宝贝?”

梅长苏对他这种轻浮做派早就习以为常,当下不予理睬,径自从宽袖内取出一只幼白光滑的瓷瓶,丢进他手里。

“这是什么?”蔺晨挑着乐开了花的眉眼,明知故问,被梅长苏一记白眼瞪回去,他也不在意,笑呵呵打开瓷瓶,眯缝起一只眼睛向瓶口内打量,奈何瓶口太窄,光线也太黑,阁主大人什么也看不清,抬起头尴尬地冲一旁看热闹的江左盟宗主傻笑两声,然后倾斜了瓶口将里面的物什倒出一些在掌心中端详。

那粉磨得极细,蔺晨用指腹碾压几下,它们便乖乖巧巧嵌进皮肤的纹理中去了,像蒙了一层月华的银辉。

梅长苏嘴上虽与蔺晨斗气,私下却早将那颗罕见的东海珍珠交给了药房,并嘱咐工人将粉打磨得越细越好。

蔺晨心中感动,嘴上却仍旧没个正经。

“原来梅宗主对我这么用心啊,你放心,蔺某不会辜负你这番情谊的。”说着竟然死不要脸地摸进了梅长苏的袖子,抓住藏在里面的细瘦手指。

“啊!”一声惨叫在苏宅回荡,飞流劈在他蔺晨哥哥后背的那一掌半真半假,致命他也是舍不得的,但疼也确实是很疼的。

“放开苏哥哥。”

“我开玩笑的啊。”蔺晨歪头无奈地瞅着那个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的孩子,见他一脸耿直地望着自己,明白跟他解释“什么叫玩笑”完全是徒劳,只得自认倒霉地哼唧了一句“你大爷!”

等等等等等!话题会不会扯得太远,一开始不是在讨论皇帝小老儿为何生气的话题吗?怎么扯去苏宅的你侬我侬了?

好吧,其实也并没有扯太远,因为皇帝那把心火的火种就是那颗……大!珍!珠!

当朝天子萧景琰曾与赤焰军少帅林殊是少年挚友,那时还是靖王的萧景琰曾从东海历经千辛万苦为好友寻得一枚罕见的大!珍!珠!据传有鸽子蛋一般大小。可惜,当靖王从东海怀珠而归之时,赤焰军却为奸人所害几乎全军覆没,少帅林殊也生死未卜。未曾想时隔十四年之后,萧景琰又寻回了他朝思暮想的好友小殊,并将那颗大!珍!珠!相赠。

此事在民间一度被传为佳话,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那颗大!珍!珠!最后去了名满天下的麒麟才子梅长苏府中,就好像很少有人知道名满天下的麒麟才子梅长苏,其实就是当年的赤焰军少帅林殊!

这关系有点晕,一般让人晕的关系往往都包含着奸情。

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皇帝为什么那么光火了吧?试想一下如果你千辛万苦为情郎寻回的定情信物,他竟转头送给了别人,而且还是一个符合情敌全部特征的人……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皇冠大概也可以不是黄色,偶尔换换绿色也还蛮生动嘞。

“咣当”

皇帝踢倒了正生发得葱翠欲滴的榕树盆景。

“扑通”

皇帝踹飞了龙床上的一只绿丝绸枕靠。

“哗啦”

皇帝拍掉了宫女儿手上的绿色羽扇。

……

讨厌讨厌着实讨厌。这个时节为何御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全都生得那般青翠呢?

讨厌讨厌着实讨厌。连自小佩戴的玉佩也绿油油的,晃来晃去,好像嘲笑他似的。

讨厌讨厌着实讨厌。竟然才发现这屋顶的琉璃瓦也都绿得鲜艳呢!

……

萧景琰在冒出拆掉皇宫的荒唐念头后,适时停止了胡思乱想。与其在这里气个半死,不如直接杀去某些人家里,吻个清楚,吻个明白,来得干脆利落。

嗯?哪儿不对?

“皇上驾到”的呼声还是第一次在日落后回荡苏宅,如果这样你就以为皇帝从来不在晚上来苏宅,那只能说孩子还是太单纯了。

皇帝不是不在晚上来,而是从没以皇帝的身份在晚上来,不以皇帝身份来,自然也不会有人通传那劳什子的“皇上驾到”。

所以,聪明如梅长苏立刻就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萧景琰此番前来多半没好事,闹不好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何罪之有?

萧景琰步步生风如一道羽箭径直射进了苏先生的卧房,更准确的说,是卧榻。

梅长苏还没来得及躬身施礼尊声“陛下”,一道黑影已经掠过他身侧直接坐上了他的床,梅长苏略微一怔,随即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笑容。

“陛下,喝茶。”

萧景琰抬头望见一双苍白细弱的手,噙一杯茶,正端放他眼前,他的心忽地又软了大半,急急忙忙伸手接过茶盏,刚刚皇上驾到的磅礴气势瞬间消遁无形,还好,他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及时吗?),立刻垮下脸来,色厉内荏地重重“哼”了一声。

梅长苏见状,只觉好气又好笑,想不出自己又有哪里不小心得罪了这位旧友。自从赤焰翻案后,他大概是突然放松了神经,连智商也跟着放得太松,经常得罪这位天子而不自知,若不是当年那些情分,想必自己要被砍头株连几百遍了吧。

萧景琰把茶当酒,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手里握着空盏,梅长苏赶忙伸手去接,结果这一举动又得罪了皇帝老儿,萧景琰猛地撤回杯子,梅长苏的手空在原地有些尴尬。

“你做什么?”

皇帝发问,语气还不善。

“我……”

“你什么?你是不是要帮我拿杯子?我说过要你拿了吗?我自己没长手吗?”

“我只是见陛下……”

“陛什么下!说过多少遍,私下不许叫我陛下!”

萧景琰觉得眼前冒出了几颗星星,气的,再这么下去大梁新帝大概要夭寿。

两人一站一坐,都不说话,空气便越发闷热难当起来,连向来体寒的梅长苏都浸湿了后背,更不用说血气旺盛的萧景琰。

“我问你,”皇帝终于打开金口,梅长苏这才松了口气,不管他要怪罪什么,也总比闷着一句话不说强。

“珍珠呢?”

梅长苏一愣,他万万没想到皇帝今日来竟是为了这个,他正要伸手入怀,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了萧景琰为何这般恼火,为何紧赶着要来兴师问罪。

为了那颗大!珍!珠!

可是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用珍珠做了其他用途呢?

梅长苏何其聪明,只转了一下脑筋便明白自己这宅子里必然已经被萧景琰安插了眼线。

果真坐上了龙椅,便会长出多余的疑心来吗?

想明白这点,梅长苏反倒没那么战战兢兢了,只是心里有些地方隐隐痛着,若不强自压抑,仿佛会蔓延到全身各处。

“丢了。”

心痛时候说出的话自然也冷绝些。

萧景琰闻言果然大怒,猛地站起身,喝道,“梅长苏,你长能耐了,竟然还敢欺君!”

梅长苏缓缓跪倒在地,脸上却没有丝毫谦卑之色。

“皇上,您既然已经知道了实情,又何必再来问我?”

“我送你的东西,难道连问的权力都没有吗?”

“既然是送给别人的东西,皇上又何必再管别人怎么处置。”

“你!”

萧景琰气得浑身颤抖,又舍不得碰眼前这名文弱书生一丝一毫,环望四周,顺手抓起几只花瓶,几个茶盏,丁玲咣当砸得满地响。

黎纲和甄平站在院子里,焦急万分,奈何宗主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都不准进屋,幸亏飞流被蔺晨死拉硬拖带去了京郊游玩,不然即使是大梁天子,此时也要被修理得鼻青脸肿了。

“梅长苏,你说,那颗珍珠你究竟拿去作何用途了?!”

萧景琰丢了手边能丢的东西,还是来问,梅长苏却铁了心非得和他作对,半晌不答一句,这般更是火上浇油,胳膊一痛,硬是被人从地上扯了起来。

“谁要你跪的!谁要你跪的!你给我起来回话!”

萧景琰武将出身,梅长苏身体羸弱,再加上心神受挫,被他这么一拉一拽,登时血气上涌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天昏地暗无休无止,那阵势把盛怒之下的萧景琰也吓得不敢再怨怪他,赶忙扶他躺在床上,见他气息不顺,用手胡乱扯着领口,便一手按住他的手,另一手帮他解散衣襟,抚着胸口帮他顺气。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撞击的清响,萧景琰寻声低头看去,只见床边滚落一枚雪白晶莹光彩夺目的珠子,正滴溜溜打着转。

萧景琰的眼珠子也跟着滴溜溜打着转。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拿去给那个胖阁主敷脸去了吗?怎么在这儿?

萧景琰捡起那枚珠子,他不会认错,这一定就是他从东海带回送给小殊的那一枚,在失去小殊的那些年,他不知拿出来睹物思人过多少回。

萧景琰看看珠子,再看看床上兀自痛苦低喘的梅长苏,懊恼不已,感情丰富的皇帝陛下又一次红了眼睛。

“小……小殊,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没有……”

梅长苏终于平复了气息,声音还有些虚浮,“陛下不信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要叫我陛下,”萧景琰握紧了梅长苏的手,酷暑的天气,他的手竟还是这般冰冷,想想又是一阵心酸,差点掉下泪来,“小殊,你为什么要一直折磨我?”

“我折磨陛下?”梅长苏不解地问他。

“你叫我陛下也是在折磨我,你知不知道?”

萧景琰闭上眼睛,一颗清泪顺着俊秀的面庞滑下,大概是径直落进了梅长苏的心里,他再也没心情与他赌气了。

“景琰,你送我的珠子我怎么可能拿去给别人用,我都是……贴身带着……”

萧景琰闻言抬头,红着一双兔子眼,嘴角却不争气地往上勾出一个笑。

“是我糊涂,我的小殊怎么会做那样伤害我的事。”

“也不是。”梅长苏突然说,萧景琰此时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有惊讶,有失落,像是要生气,又好像泄了气。

“你送的珠子不够大,不够用,所以我只能把我自己收藏的鸡蛋那么大的珍珠送人了。”

梅长苏说完就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萧景琰这才醒悟自己是被调戏了。

“好啊,先生最近可是变得越来越顽皮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萧景琰一个翻身上了床,手指攒在嘴边呵一口气,梅长苏立时明白他要干嘛,他可是最怕痒的,赶忙服软求饶,萧景琰哪会饶他,挠得他连笑都没了力气,只剩下低低的喘气和微若蚊呐的一声声“景琰,停下”,撞得萧景琰心里生疼,一颗心突然就加了速,扑通,扑通,扑通,催着他靠紧了他,用胸口压着他的胸口。

梅长苏的唇本来没什么血色,却因为这番折腾,难得变得红艳,这一艳起来竟像四月里的桃花,满眼明媚。

萧景琰吻住了那朵明媚,比想象中还要柔软好多,也不像梅长苏其人,哪儿哪儿都是冷冰冰的,他的唇暖得像夏日骄阳,引人躁动……

萧景琰忽地坐直了身子,睁圆了眼睛看着梅长苏,梅长苏也绷大了眼睛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吻了,而且还是被萧景琰给吻了……

“先生,不对,小殊……总之,冒犯了……”如果此时没人,皇帝一定在抽自己的嘴巴,他自己说的,相认后,他们还做曾经的萧景琰和林殊,可怎么又开口叫他先生了呢?

可在他心里,他刚刚吻的真的是那位为他竭虑绸缪的苏先生啊。

梅长苏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他木然地抬起了半边身子,无意识地把散乱的领口理回去,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起来,皇帝陛下的心里又冒出了好多蚂蚁,团团转着,好像把他的心当成了烧热的铁锅。

“先……小殊,我先回宫了,你好好休息。”皇帝的语速稍嫌迅速。

梅长苏“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听到了回答,还是无意识应声。

不管怎样,得了首肯,一朝天子九五至尊的萧景琰立刻站起了身,逃也似得快步走到门口,正要出门,突然想到还有件事没向先生解释,呸,没向小殊解释!

“我没在你府上安排探子,珍珠的事是蒙挚告诉我的。”

门“咯吱”关上了,许久,屋里传来梅长苏轻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大概待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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